不老梦（中）
前言:
她有多喜欢盖聂呢？大概有那--------么---------喜欢!!!!!!
盖聂与幻音，无关爱情，无关风月，他们更像知己。
人这一生，唯知己难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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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倏忽天地琉璃灯，光阴过处徒留皎月几盅
温柔了十方春冬，眷你眉目在我眼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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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放了一盏天灯，许是寄托思念于远方的旅人。
幻音坐在房顶，看那盏天灯越飞越远，与远方暗色的天幕融为一体，偌大夜空，只余一轮皎洁明月。
她突然就想盖聂了。
过去她跟东皇太一闹脾气，不当什么临时的阴阳圣女，拖着繁复的圣女服就跑了，却因为木屐带子的断裂而崴了脚，坐在身边的大石头上生闷气，越想越委屈，眼见泪花都冒出来了，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却让她把眼泪憋了回去。
“幻儿，回去吧。”
盖聂走到她身边，用手擦去她摔倒时脸上蹭到的灰尘。
“脚崴了。”她吸吸鼻子，吱唔道。
盖聂蹲下身，说，上来吧。
于是她跳了上去，紧紧环住他的脖子。
那时候，是她缠了盖聂几个月后，盖聂终于对她作出的有温度的回应。
世人皆道盖聂连血都是冷的，只有她知晓，他比谁都温柔。
那年树下，她满头的新叶，那人伸出双手将她接了满怀，把她从超脱生死的境地拉回生世，于是她将那人的剑眉星目刻在眼里心里，再不遗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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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彼时击节讴新声，唱彻白首之约抱柱之盟
摩肩人步履匆匆，多少相遇能有始有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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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音作为阴阳圣女在祭祀时为秦王演奏编钟，所有人都沉醉于那青铜所铸的乐器发出的轻灵幽远的旋律中。
她一直觉得这旋律太过空灵，仿佛在吟唱亘古流传的宿命，陷入其中的人便再也挣扎不脱那诅咒般的命运，她不由得悲伤起来，眼神飘到高台上，看向那白色的飞鸿。
盖聂也在听，却并不过分投入，因为他还有守护嬴政的责任。
盖聂也看向她，瞧见了她皱起的眉头，他抬手，指了指自己的眉。
于是幻音笑了，连手下敲击的动作都雀跃了几分，旋律入耳也变得令人欢欣起来。
她看过盖聂在月夜下练剑，翩若惊鸿，矫若游龙。兴之所至，她用手指轻敲悬于殿前的那长长的一排编钟，宁谧悠远的韵律和着青年剑圣冠绝天下之风姿，所见者必定叹为观止，而此世间奇景，只他二人，自欢自乐，不容他人搅扰。
她说想一直陪着盖聂，到白发苍苍，寿终正寝。
这是幻音第三次说出陪伴，却是“想”，而非“会”。
走在路上的人，脚步都太匆忙了，她不想走的太快。
可她的路，要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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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若要忘却年少轻狂的痛，从此后分赴西东
不如作蜉蝣麻衣霜染淋漓死生
恣朝暮，彀长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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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幻儿，为了天明的安危，我找到他后，必要时会带他离开秦国。”
幻音并不讶异盖聂的决定。
“为了对荆轲那个家伙的承诺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知道，你离开了秦国，嬴政一定容不下你，六国也会因为你曾经的身份追杀你，聂哥，你真要这样做？”
“嗯。”
幻音忽然就笑了，他一直都没有变。为了天下杀荆轲，为了一个承诺叛离秦国。她并不问他值不值得，因为对盖聂来说，这些根本不能用价值去衡量。
“到时候，我和你一起。”
这咸阳城没了盖聂，满目的无尽长夜，叫她如何去寻找那划破暗幕的白色惊鸿？
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宿命是什么，只是想离他近一点，再近一点。
她不愿为冥灵、大椿，她要作那朝生暮死的蜉蝣，痛快死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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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卸去人间妆红，我终于读懂
痴心熬尽才可倾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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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音躺在一处向阳山坡上的茂密花丛里，双手枕着头看万里无云的晴空。
飞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，蝴蝶围绕着她翩跹起舞，一条小蛇缠在她手腕上。盖聂回来的时候，看到的就是这幅诡异的和平景象。
少女听到脚步声，头一仰就看到了他。
“聂哥！”
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冲向盖聂，小动物们立刻遁走了。
“嗯。”
盖聂伸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她。
两人的日常就是盖聂守护嬴政时，幻音在离他不远处的树上吃零嘴，被鸟啄。盖聂外出执行任务时，幻音时不时出现帮两下忙，任务结束后随便躺在哪个地方等盖聂来捡她。
幻音大部分时间都很闲，因为东皇太一可能不再需要她了，苍龙七宿的钥匙已经出现，在荆天明的身上。
她并没有告诉盖聂这个消息。
幻音站在罗生堂前，由咒术生成的阵法的阵眼内有一个看上去大概两三岁的小孩，小孩脖颈处有一个隐隐脉动的阴阳咒印。她看得出来，等阴阳家得到想要的，这个小孩就活不成了。
她很诧异自己会做出这个决定，冲破东皇设下的禁制，带着荆天明离开。作为代价，咒术全部反弹到了她身上。
幻音看着自己满身的咒印，无奈叹气。可喜可贺，连六魂恐咒都奈何不了她，可是这满身的咒印，怕是阴脉八咒都齐全了。如果不抓紧时间一一排解，怕是······
“你在干什么，幻音。”
东皇太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幻音回头，笑得开怀。
“带他走呀。”
“你走不出这里。”
“其实你又何必耗时耗力去折磨一个小孩，现在，苍龙七宿的钥匙在我身上了，只要我死了，你就能得到它了。”
“你想死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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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唯有亘古寒峰，能安葬浮生
至死不渝的一场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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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音是被东皇太一捡回来的，作为承载苍龙七宿的容器。
当她失去资格时，便失去了一切。
姬如千泷的名字，阴阳圣女的身份。
原本她应在七岁时死去，无名无姓，无人吊唁。东皇太一惜她天纵奇才能御五行，给了她幻音这个名字，让她作为替代品活下去，直到真正的容器出现。
于是她承接了不属于自己的宿命，不得善终。
可她没有抱怨，毕竟她还能活着。
活着，才能走更多的路。人生在世，遇到的，并不一定都是糟糕的事。
于是一年又一年。
她一伸手，便会有蝴蝶或飞鸟落在她手心，她可与毒蛇共舞，与猛虎共栖。
她看到斗转星移，日升月落，沧海桑田。
你想死吗？东皇太一问她。
幻音觉得她从来都不想死的，但她曾经是不怕死的，现在她却突然怕了。
她不想死，但她会死，可绝不会死在这里。
她离开了咸阳城。尽量往远离繁华帝都的偏远乡间走去。怀里的小孩发着高热，阴阳咒印发作了。可惜了，如果不是阴脉八咒压制了她的力量，即使不能化解，将咒印引渡到自己身上她还是能办到的。现在只能渡些真气替他缓缓了。然而她一调动真气，血腥味就涌上了喉间，她勉力咽下，血还是顺着嘴角蜿蜒流下。
小孩难受地在她怀里哼哼，直喘大气。还是太小了，经不起咒印的一点点反噬。幻音认命地给他灌真气，放任越来越多的血涌出来。她不咽了，毕竟咽下去还是要吐出来。
灌了足量真气后，小孩恢复了正常。幻音看他缩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，不时咂咂嘴巴，相比连毛孔都开始渗血的自己还真是幸福。
幻音将熟睡的荆天明放在一户人家门口，掏出半块玉佩系在他脖子上，看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，不久就要天明了，便离开了。
然后要去哪里呢？她想了想，朝东而行。
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，她昨晚才跟盖聂道了晚安，盖聂说今天晌午要去东郡一趟，让她不要迟到了。
她不想迟到，可她怕是连今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。
罗网找到了她，她不能用真气，只抓了一把树叶，单凭内力飞叶夺命。
直到现在，她想的都是晌午的约定她要是迟到了，盖聂就不等她了，但沿途会留下记号给她引路，等她追上来，然后任务结束后寻思着去哪个犄角旮旯找她。
鼻间满是血腥味，有躲闪不及的暗器划破的伤口，更多的是被阴脉八咒析出的血，幸亏咒印没有上脸，不然她就要死得很难看了。
幻音总是能苦中作乐，所以她开始想盖聂。
若是他找到荆天明，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他。可现在荆天明背后牵扯太多，他会把自己搭进去的。她又怎么舍得他放弃自己的梦想，过早卷入腥风血雨的杀伐之中。
幻音用自己的命切断了阴阳家与荆天明的利益关联，她做不到更好了。
“你想死吗？”
那个人的声音永远都不会改变，没有丝毫起伏，仿佛自己正在做的事无关痛痒。
“不想。”
幻音很诚实。
“那就把他放回去，让他完成使命，你就可以活着。”
幻音一直微笑着，她还是知恩图报的，最后给了他自己最和善的一面。
“他的使命不在这里，这是我的宿命，为苍龙七宿而死，不就是你带我回来的原因吗？”
幻音看着他，表情近乎诚恳，诚恳地让他同意自己的死亡。
“现在已经没人解得开我身上的阴脉八咒了，最慢明天你就能得到你一直追寻的东西。至于荆天明，他的使命最后会救阴阳家一命，我也会将罗网的关注点从阴阳家转移。”
“东皇太一，我至死都不会背叛你，所以，让我离开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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